第113章 大婚(下三)(1 / 2)

第113章大婚(下三)

却说太上皇景宁帝在皇宫里过了一冬,至二月初,春寒未尽,便又携了皇太后、泰顺帝移驾西郊畅春园。

相比于皇宫,景宁帝显然偏爱畅春园,皇太后、泰顺帝皆是如此。

姜念大婚这日傍晚,暮色渐沉,泰顺帝亲自到无逸斋检查了皇子们的功课,随即摆驾回至澹宁居。谁知入内后,竟摒退左右,自斟自饮起来。倒是让身边的太监暗自纳罕。因泰顺帝素来勤谨,不爱饮酒的,也鲜少独自饮酒,今日这般情状,算得上罕见。

只见泰顺帝眉间微蹙,眸中似有幽思,手中执着一方旧帕,细细端详——此帕乃去年姜念初见他时所呈,原是他多年前留于江宁之物,被姜雪莲珍藏多年,姜雪莲临终时手书李商隐《无题》于其上,且留有血迹。

此刻酒至微醺,泰顺帝凝视旧帕,低声吟哦:

“相见时难别亦难,东风无力百残。

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

晓镜但愁云鬓改,夜吟应觉月光寒。

蓬山此去无多路,青鸟殷勤为探看。”

吟罢,泰顺帝长叹一声,将旧帕缓缓收起,复又独酌。

酒入愁肠,不禁忆及此前几次三番召见姜念的情景,思及姜念几次三番献策立功的事情……

想着想着,泰顺帝黯然低叹:“难为这孩子了,今日大婚,竟无父母在堂,亦无亲族长辈,唉!”

窗外暮色沉沉,春风微冷。

案前烛影摇曳,映得这位九五之尊皱纹醒目。

……

……

东郊姜家三进新宅。

宴饮至晚,宾客渐散。

天上一轮盈凸月,清辉泠泠,斜挂东南。

虽宴席已毕,然礼数未终,洞房之内,尚有一番热闹。

姜念饮了几盅喜酒,面上微染酡红,步履却仍稳当。

他踏入洞房,只见满屋锦绣,烛影摇红,一众女眷候着——有姜家的女眷,亦有元春陪嫁的女眷,包括了抱琴、喜鹊、金钏、玉钏四个陪嫁丫鬟。

女眷们皆含笑而立,目光灼灼。

元春蒙着红盖头端坐床沿,葱白似的指尖微微绞着喜帕,等得久了。

姜念执起那嵌玉的秤杆,取“称心如意”之吉兆,轻轻挑开了元春的红盖头。众女眷见状,贺道:“挑得芙蓉开,福禄自天来!”

盖头方落,四目相对,两人皆是一怔,元春慌忙低垂杏眸,颊染飞霞。

众女眷皆笑了起来,有人掩口偷笑,有人放声而笑,元春羞得几乎要将脸埋进衣领里。

接着,新夫妇各取衣角相系,女眷们又贺道:“丝罗共结,琴瑟和鸣。”

礼既成,众人方知趣退下。

霎时间,人声尽去,洞房内红烛高烧,偶闻灯轻爆。

姜念与元春对坐,一时竟无言。

窗外月色溶溶,微风拂过庭前牡丹池,簌簌有声。

姜念凝眸细看,只见元春眉如远山含翠,目似秋水横波,腮凝新荔般白里透红,鼻腻鹅脂般玲珑精致。

姜念又一次觉得元春与薛宝钗有几分相似了,皆是肌肤莹润如羊脂美玉,举止端庄似大家风范,自带雍容气度。

事实上,元春、薛宝钗本就是表姐妹。元春的母亲王夫人与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妈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。

元春、薛宝钗也都是持重守礼的。

原著里,元春省亲时评点众姊妹诗作,对薛宝钗的风格更显欣赏。薛宝钗作诗含蓄颂圣,展现对皇权的敬畏,与元春立场一致。元春端午节赐礼,也特赐贾宝玉与薛宝钗相同的礼物——红麝串。因此,被解读为元春支持贾宝玉与薛宝钗联姻。

此刻,元春见姜念凝视着自己好一会儿都不说话,愈发害臊,不过还是抬头看向了姜念。

姜念正思量间,忽见元春抬眸望来,四目相对。

元春不料,姜念的第一句话竟是:“今日吃了吗?这会子肚子饿吗?”

元春闻言好笑,低垂螓首轻声道:“用了些枣子并莲子羹……这会子倒不甚饿。”说着,纤纤玉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。

在大庆,豪门官宦的姑娘出嫁,通常在婚礼当日唯以枣、栗、莲子羹少许充饥,因仪式繁琐不便如厕,还有些严苛的士大夫家族,会要求新娘避食荤腥以示身心洁净。

姜念伸手轻轻托起了元春的下巴,再次与元春对视,笑道:“我倒有些饿了,不若我俩先用些点心?”

他忽凑近元春耳畔,笑道:“不吃饱肚子,哪有气力度此春宵?”

元春臊得了不得,心里却涌出感动的暖流。聪慧的她,知道姜念是在关心她,想让她吃些东西填饱肚子。于是微微颔首,声若蚊蝇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洞房内摆着一张曲尺罗汉床,此床三面围子雕着纹样,床面铺着大红褥子,当中设一张填漆案几。

几上正摆着一个剔红缠枝莲纹漆盒,盛着四样细点:枣泥山药糕、松瓤鹅油卷、玫瑰豆沙酥、奶油炸面果。另有一对錾金银杯并一把鎏金酒壶,壶中盛着上好的美酒。

姜念执起元春的柔荑,二人对坐于曲尺罗汉床。只见他拣了块玫瑰豆沙酥递与元春,元春伸出纤纤玉指接了,却只捧着不动。姜念会意,自取一块松瓤鹅油卷吃了,元春这才以袖掩面,小口品尝玫瑰豆沙酥。

姜念拿了一个錾金银杯放在了元春面前,又拿了一个放在自己面前,方要执鎏金酒壶斟酒,元春忙道:“我来服侍罢。”

说着,元春接过了鎏金酒壶,先为姜念满斟一杯,再为自己浅浅斟了半盏,举杯时腕上金镯叮咚,目光在姜念脸上流转,轻声道:“大爷请!”

姜念举杯,笑道:“夫人请!”

连饮三巡后,元春腮染红霞,正是:

“红绡帐里度春宵,金樽酒满映娇。”

元春对姜念柔声道:“大爷,我吃饱了,酒也够了,今夜……原不该多吃酒的。”

姜念会意一笑:“既如此,咱们就寝罢?”

元春又臊了,仍端庄道:“还须净口盥洗才是。”

姜念点头,准备去唤丫鬟进来服侍,亲自起身去打开房门,忽听门外“哎呦”一声,一个小丫鬟跌坐在了门口。

原来,是一个穿红绫袄的小丫鬟正贴着门偷听,不妨姜念突然开门,惊得她跌坐在地,惊呼出声。

姜念打量这小丫鬟,见其模样很标致,水蛇腰纤细,削肩膀似弱柳扶风。

香菱、抱琴忙要来搀扶小丫鬟,小丫鬟却自己利索地从地上爬起,低头绞着衣带,默不作声。

元春被惊动,来到了姜念身边,看向低着头的小丫鬟,对抱琴问道:“喜鹊这是怎么了?”

抱琴又尴尬又好笑,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禀。

姜念微笑道:“这小丫鬟贴着门偷听,不妨我忽然开门,将她惊摔了。”

元春闻言,抿嘴笑道:“她是喜鹊,素日就有点子淘气,大爷别见怪。”

姜念听说这小丫鬟唤作“喜鹊”,眉梢微动,心下暗忖:“难道是晴雯?”

前世有人推测,晴雯在跟随贾宝玉之前,待在贾母身边的时候,丫鬟名叫“喜鹊”,跟了贾宝玉后,才被贾宝玉改为“晴雯”这雅致名儿。推测的依据之一,是“气袭人知骤暖,鹊声穿树喜新晴”这句诗。

思及此,姜念便向元春问道:“这小丫鬟是何来历?”

元春微怔,暗想:“这般洞房烛之夜,他竟关切我的这个小丫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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