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节(2 / 2)

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,仿佛置身于远古人类化石博物馆,好奇又心惊胆战地观赏着,曾经活生生的人,被突如其来的自然灾难瞬间夺取生命,把临死前的惊惧绝望,牢牢地留在了岩石里面。

“晓楼,你觉得他们想什么?”月饼难得叫我的名字。每当这时,不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开玩笑;就是一本正经地发现了某种恐怖真相。

“像……像人……”我说了句此时此刻,不得不说的废话。

“你拿着。”月饼把牛仔衬衫塞我手里,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里,有种很复杂的情绪。更让我吃惊的是,居然夹杂着一丝惊恐。

月饼也会害怕?

一阵冷风悄无声息地从通道尽头吹了过来,我遍体冰凉。“呜呜”的风声里面,好像有无数声,人死前凄厉的惨叫。

“照这里。”月饼指着最近一处岩壁人影,贴身背靠着站了过去。我举着照明棒,真怕这些“人”是活物,突然从岩壁里挣扎嘶叫着爬出来,白骨森森的手爪抓住月饼。

“你小心!”

月饼扬起嘴角微微一笑,回头看了眼岩壁里的“人”,扭动关节,尽力摆出和他同样的姿势:“发现什么没有?”

我这才意识到,岩壁人和月饼身高体型,甚至连手脚长度,完全一样。

“旁边这个胖子,你试试看。”月饼眯着眼,声调冷得像冰。

我提着心走到岩壁人影前,根本不用依葫芦画瓢摆出姿势,就能确定,这个固定在岩壁里面的人,和我分毫不差。

一时间,我们再没有说话,就这么瞪着岩壁里的人,各自想着心事。

“滴答”、“滴答”……压抑静寂的山底通道,只有石笋滴落的水滴,落在石块上面,溅成一小片碎花形状的水渍。清脆的响声拨动着我快要崩断的神经。

月饼用灯影挨个照着岩壁人,只要影子脱离的范围,岩壁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
“晓楼,你过来,看这两个。”月饼停在前方三四米的位置,习惯性地摸摸鼻子,嘴角微微抽搐。

我已经想到了,尽管不愿面对,仍然挪着步子,很机械地走过去。只是,每一步,走得都很慢。

果然,岩壁上,两个“人”,面部并不是那么惊恐扭曲,能够分辨出模样——

正是,我再熟悉不过,两张人脸,很清晰!

我,和,月无华!

我甚至能从他们的表情里,切身体会到临死前那种不甘和意外。

一个活人,如果看到死去的自己,而且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,第一反应会是什么?

“月饼,我们已经死了?”颤抖的声音,在通道里回荡。可是,我不能确定,我是否真的在说话。

关于鬼魂,从玄学讲,人若是冤死或横死,一缕阴气不散,滞留在死时的地方,以周围的花木石岩为依托,会在阴气重的时候,飘然而出。

上个世纪,中国号称“人类文明瑰宝”的某大型建筑群,就曾经在雷电暴雨天气,出现过游客拍到古代宫女的照片,至今在某些网站可以查到。

从科学讲,生物都有磁场。按照“能量永恒定律”,生命消失但是磁场不会消失。在某种特定环境中(磁力强或磁场频率吻合的地方),生命磁场受到吸收,不会消散。

尤其是人与人(多为血缘、相爱、一见钟情)相处久了,生物磁场相近。其中一人死后,磁场依附于活人身边,平常不易察觉,却会在睡梦、体虚、生理期以及某种周围磁场紊乱的情况,以梦境、虚影、甚至照片里出现。

而天灵盖尚未闭合的婴幼儿,更容易接受到这些磁场,产生惊悸、夜哭、焦躁、盯着某处神色惊恐的状态。

如果这条通道存在着磁力很强、类似于磁铁的的巨型石块。那么,我和月饼,现在只是生物磁场(鬼魂),看到的是彼此已经死去的躯体。

只是,我们残存的意识,支配着生物磁场(鬼魂),去完成生前没有做完的事情。

我们死在哪里呢?

也许是巨型蜘蛛袭击、也许被银箭机关射穿、也许是通道突起的乱石群引发的墨家机关。

“凝神静心,排除杂念。”月饼眼神再无其他情绪,仅剩坚定和充满信心的鼓励,“比死亡还可怕的,是放弃。”

这么多年,无数次出生入死,每当我在绝境即将放弃时,月饼的笑容,总会给我莫名的勇气,解决一件又一件,不可能完成的事情。

或许,只有把性命交给对方的无比信任,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。

我长长地呼着气,内心的恐惧仿佛一吐而出:“对,肯定没有死!因为岩壁上,有那么多我们。而咱俩,只有一具身体。”

“南少侠,智商还在线啊。”月饼微微点头,抬头望着极高处的巨型蜘蛛网。

“何止智商在线,颜值也在线好不好?”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,“还有,我就比你沉五六斤,怎么就被你说成‘旁边那个胖子’?”

“五六斤脂肪知道有多少么?”月饼双手比划西瓜大小,“喏,这么大。”

“滚!小爷这满身腱子肉,哪来的脂肪?”

第36章 桃花之源(六)

再次爬到巨型蛛网,我和月饼像是走晃晃悠悠地吊床,蛛丝与岩壁黏连的地方绷得“咯咯”直响,我提着气踮着脚不敢太用力,生怕蛛网撑不住我们的重量,直接来个高空自由落体。

那只僵死的蜘蛛八爪牢牢箍着岩缝,尾巴微微上翘,依然保持着死前的姿态。我没有心思心有余悸方才的险情,因为有件更重要的事情,急需立刻证明。

十多具蛛丝缠绕的人蛹零七落八地沾在蛛网上面,我们走到最近的两具,摸出军刀,互相看了一眼。

累赘几句——人死不能复生,入土长眠为安。我和月饼走南闯北,死人见过不少,但是绝对不会破坏已然安葬的尸体。这是对死者的尊重,也是对自己的尊重。哪怕他生前十恶不赦,既然已经“尘归尘、土归土”,又何必再染世间尘埃呢?即便未能妥善入葬,可是由蛛丝包裹,也算是有了归宿。

所以,从蛛网回到山缝通道,明知道从这些尸体中会发现许多关乎我们目前处境的线索,依然选择了遵守原则。

可是如今,却不得不这么做了。

我和月饼默念了一段《往生咒》,双手合十拜了三拜,拿着军刀顺着人蛹头顶划至腰部。